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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七札

張首映

2011年02月24日08:10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新聞研究網

  二000年四月,人民日報海外版刊行《網絡周刊》,要求主要版面皆有“楷體字”。參編之余,翻檢網絡,形成以下七篇札記。

  一、有與無及其展開

  十五年前,負笈北大,哲學系張法先生一篇《有與無及其展開》,語驚四座,令我感佩不已。

  文章正文描述了什麼,早已全然忘卻。這個題目,卻時常在我腦中閃現。這篇小文本想談談網絡,反而冒出這麼幾個似是而非的方塊字,姑妄記了下來。

  北京科技大學的楊揚教授告訴我,網絡只是個底層的東西,像公路一樣,上面跑什麼車,隻要不違反交通規則,盡可悉聽尊便。或者說,網絡的確屬於﹝有﹞,或存在,對於像我這樣的初識網絡的看客來說,它是個龐然大物,是一個顯赫的存在﹔但對於已是博士生導師的楊揚先生來說,它是﹝無﹞,因為他更看重﹝我﹞或﹝車﹞的存在及發展,像熟練的駕駛員一樣,他在路上行駛,常常如入無人之境。

  我們在北大念書時,常把計算機科學技術系簡稱為﹝機系﹞,﹝機系﹞的博士后段雲所先生說,發展電子商務,需要﹝三流﹞,即信息流、物流、金融流﹔我們現在多的是信息流,少的是物流,或物質配送系統,缺的是金融流。電子商務本來需要的這﹝三流﹞,而今我們短缺﹝兩流﹞,電子商務短期內豈能全面流動起來!看似﹝有﹞,實則﹝無﹞。

  美國的網絡股行情一天比一天看好,有人說達到了瘋狂的程度。那邊基本具備這﹝三流﹞水平,股民把它們當作﹝無﹞,無中生有,更多地專注於點擊率,煞有介事地對﹝網股﹞下賭注,誠然,就希望來說,至少比投資在那些用鋼筋水泥堆砌起來的傳統百貨房要大。我們在內地,還未臻達﹝三流﹞,抽象地鋪墊地投注﹝網股﹞,不具體研究分析它的結構,雖有所斬獲,短期內可能得到﹝有﹞,風吹雨打煙消雲散之后,更多的可能是﹝無﹞。

  中國古典哲學也好,西方現代哲學也罷,都有人把﹝有﹞與﹝無﹞及其關系,作為哲學最高的或最基本的命題。過分地展開﹝有﹞,是機械唯物主義﹔過分地標舉﹝無﹞,是虛無主義。它們統統不是辨証唯物主義。這早已不是什麼﹝新知﹞。對網絡及其衍生物的認知,我的看法是,仍應把辯証唯物主義的﹝根﹞﹝留住﹞。

  一味地追捧網絡這個﹝有﹞,就像拼命吹捧公路乃至高速公路這樣的基礎建筑物一樣,見物不見人,是樹不見林,未必辯証。網絡和網絡公司上市,其實是﹝我﹞的汽車公司或其他的企業上市,並不是將公路上市。世紀以來,搭﹝車﹞上市者有之,搭﹝路﹞上市者,實為鮮見。現在搭﹝路﹞上市,已成時尚。禍耶福耶,應予澄明。應該說,過於推舉網絡這樣的﹝有﹞,展開的其實是﹝我﹞的或﹝車﹞的﹝無﹞。

  ﹝有﹞與﹝無﹞,一線間。高手們常常把舉世均有的﹝有﹞視為﹝無﹞,高效而又藝術地建構屬於自己的﹝有﹞。三管齊下,將﹝無﹞變成﹝有﹞,達到﹝三流﹞水平,網絡及其商務的行市,希望還是大的。但是,炒股不是健康投資,不是花錢買未來,不過是眼前一黑一亮之事,因此我勸股民們對目前似風潮涌動的﹝網股﹞,宜謹慎從之,方不至吃上眼前虧。炒股不去炒成股東的,謂為善哉。

  張法先生與我一樣,離開北大很久了。他在另一所大學教授他的哲學美學,是不是還在展開他的最高命題,不得而知。無論怎樣,辯証地推拿或展開﹝有﹞與﹝無﹞及其關系,即便在網絡這樣火爆的領域,仍不是一件等閑之事。

    二、雛鳳傾聽老鳳聲

  李商隱才高八斗,看不起連襟韓瞻,視其為﹝老鳳﹞,對韓瞻之子,卻情有獨鐘,﹝桐花萬裡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所要表達的,就是他的韓家父子才華比較觀。

  韓瞻頗能尋章摘句,當時亦有文名。他的杰作,當然是韓渥。韓渥十歲即席賦詩,才傾一座,長成后寫下不少清詞麗句,《新唐書》、《唐才子傳》,尤其是吳廷臣的《十國春秋》,均設傳記述,表明李商隱確有幾分識荊的﹝慧眼﹞,更顯示出韓瞻教子比李商隱更有辦法。

  誠然,廣播電視不是報刊之子,網絡也不認其作﹝父﹞,稱其為﹝兄﹞,已委實屈就。有網絡媒體自認一出生就﹝清於老鳳聲﹞,很快而不是不久的將來,就要成為新聞的﹝大哥大﹞,有的玩網者頤指氣使,執迷者甚至聞﹝網﹞就能起舞抑或起飛。

  江河湖海不能代替舟船桅楫,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網絡媒體的優勢不能代表媒體動作本身的個性和水准。報紙運行幾百年,流落世上的名報不到百余種,廣播電視也有幾十年了,熠熠閃光的大台名台,屈指可數。盡管遍地﹝英雄﹞上網絡,但芸芸眾生中,享有世界名站美譽的,恐怕僅屬於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一類。

  ﹝雛﹞畢竟是﹝雛﹞,不管它是﹝鳳﹞還是﹝鳥﹞。許多網絡媒體提供的更多是缺乏原創的、由老媒體提供的、互相抄襲的、比較粗糙的新聞作品,有的網站發布的新聞和其它作品,可用﹝滿目瘡痍﹞來形容,有的像遭到滿朝讒言的韓渥《香奩集》一樣,靠賣色情為情。更有甚者,比﹝雛雞﹞、﹝雛鴨﹞、﹝雛狗﹞還不如,倒還在那裡煞有介事,﹝牛氣﹞沖天。

  此類貨色,如果還不向﹝老鳳﹞學習,爾等﹝雛鳳﹞還能稱之為﹝鳳﹞?

  唐朝文壇上,韓渥不過﹝清於﹞他的﹝老鳳﹞父親,才華和成就遠遠低於李白、杜甫、李商隱乃至李賀及杜牧的。網絡媒體這隻﹝雛鳳﹞,既然吾生也晚,尚無韓瞻這樣的﹝老鳳﹞言傳身教,何不虛心向報刊這樣的白發﹝老鳳﹞、廣播電視這樣的﹝大鳳﹞學習,逐步把自己鍛煉成﹝大鳳﹞乃至﹝火鳳凰﹞。人是不能僅僅依靠世人皆用的武器去打敗他人的,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和技能,是克敵制勝的利器和法寶。否則,很有可能像韓渥那樣,即便作出了幾首﹝清於老鳳聲﹞的作品,最后不僅成不了大方之家,而且成為姨父攻生父的﹝糖衣炮彈﹞。或者說,偶然之勝,難得眾人和歷史垂青。

  歷史反復証明,今日之﹝牛﹞者,能為明日之﹝雄﹞者,萬其一也。﹝雛鳳﹞敢於和善於學習、傾聽、吸收﹝老鳳聲﹞,稱雄的積分,會有所增加。韓渥之於韓瞻如此,歷代文化的演進史也如此,網絡媒體主要是一種人本媒體,是不能自絕於人本和總體文化的。

  時下,雖然不少網絡媒體對此已有體認,或不惜重金收購人才,或不擇手段﹝挖角﹞,或雇﹝老鳳﹞當演員,或從﹝大鳳﹞肚裡掏﹝雛鳳﹞,態度確乎較早前謙遜多了,力度也比去年大多了。但是,一個媒體的成熟,並非一蹴而就。現在,網絡傳媒在新聞的採集和制作方面,在新聞的編輯和鍵接方面,在策劃和分析方面,在充分發揮媒體優長方面,於傳統媒體都有許多可資借鑒之處。﹝雛鳳﹞變﹝老鳳﹞,捷徑未必通。網絡傳媒欲取得全面突破,需要按照新聞制作規律和網絡媒體的規律行事,需要全面提高自身的素質、創造力和質量。

  網絡新聞媒體,隻有在真正通曉新聞和媒體、弄通互聯網絡真義基礎上,不斷有所創造,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才能真正﹝清於﹞乃至高於﹝老鳳聲﹞,在浴火中而不是在沙灘日光浴中歷練,才能成為網中扶搖直上的﹝金鳳凰﹞。

  
    三、大媒體潮?

  十年前,閱讀艾文·托夫勒的未來三部曲,雖對其中關於電子高速公路、世界如網、網絡世界、媒體統領世界等描述,頗感新鮮,不過,或情或理,均未在意。

  四年前到香港,體認到﹝媒體﹞的內涵和外延。海外人士把諸如報刊、圖書、電報、電話、傳真、廣播、電影、電視、衛星、光碟、電腦、互聯網等,都以﹝媒體﹞視之,政府出的﹝年鑒﹞,把它們引為同類。如此,媒體對世界的影響,的確非同小可。離開媒體如電話的日子,真叫人難過。

  乘著凱文·曼尼《大媒體潮》中文版面世之機,我將此書的中英文兩個本子都買了回來,認真讀了一遍。此作比托夫勒的更專業、更實在,也更恐怖,似乎這大媒體潮無處不在,無所不至,無往不勝,如影隨形地游弋在我們周圍,隨時都會把我們吞沒。

  前年回京休假,相繼收到友人辜正坤教授主譯的比爾·蓋茨所著《未來之路》和芝加哥大學米哈裡·契克森米哈賴先生的《創造力》,讀罷了才鬆了一口氣,感到這大媒體潮無論怎樣﹝大﹞,也不管怎麼﹝潮﹞,皆是人之創,都屬人之物,均為人服務。離開人的日子,它們更是沒法活。他們在現代意義上証明:創造,是人的秉賦,是世界運動的秉性﹔創造,隻有創造,才能真正推動人類和世界的發展。

  創造是成功之母。比爾·蓋茨的《未來之路》,可謂信息時代的創造哲學。他清醒地看到,計算機史上,沒有哪一家公司能在兩個時代獨佔鰲頭,﹝在個人計算機時代,微軟已榮居群雄之冠。因此,從歷史的角度看,我想微軟在信息時代的信息高速公路領域內恐難再領風騷。但我想向歷史挑戰。未來的某一時刻是劃分個人計算機時代與信息高速公路時代的門檻。我希望當那一時刻來臨時,我能躋身於第一批跨過此門的先行者之列﹞,並願意為此不斷進行創造,不斷進取,獲得成功。

  媒體,既是傳播創造者的載體,又不斷產生創造者。米哈裡·契克森米哈賴的這段話很是到位,﹝在十六世紀的歐洲,作出創造性的貢獻比從前遠為容易,這並不是因為有更多創造性人物出生,或是社會的支持更為有利,而是因為資訊更為普及並且更容易添加。﹞二十世紀,更是充滿創造的世紀,媒體和資訊的發達程度更是史無前例。在媒體不斷涌現的時代,尤其在大媒體潮涌來之時,更需要人們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潛能,尤其是創造力。比爾·蓋茨認為,一個新媒體誕生后,它的首批內容,難免、必須也必然來自其他媒體,但是,﹝為了充分利用電子媒體的資源,它的內容需要專門創造﹞,而且需要一批具有創新精神和才華的創造者。

  在這你也在線我也在線的年代,不發奮創造,不獨樹一幟,傳播媒體將逐步蛻變為﹝霉體﹞,實等於慢性自殺。托夫勒在《大未來》中說:﹝人類自從創造了這個懂得自覺與外界互動的神經網絡后,改變了我們文化和企業動作的規則。﹞假如充分發揮創造力並取得卓然成果,傳播媒體將來一樣有機會改變這神經網絡和大媒體潮,或其走向。

  由此觀之,越是處於大媒體潮時代,傳播媒體越要倡導並開發創造力,越需要開展創新活動乃至運動,越需要那些繼往開來、前仆后繼的創造群體。

  四、網上文明

  網絡基因著實特異,網絡出生伊始,就達到物質與精神同步雙修的境界。紙張,從畢升到報紙盛行,走了一千多年的路﹔電子,從愛迪生到廣播電視,蹉跎歲月幾十年。網絡,從物質到精神──物質的轉化,沒有經過什麼時差。

  物質方面,﹝網絡﹞作為軍科產品,如今為婦孺老幼、機構家庭的﹝掌上明珠﹞,是科學昌明為百姓帶來的福祉,是人類文明的標志和深化。網上的精神產品,就難與此等量齊觀了。其間,良莠不分,參差不齊,魚目混珠,人犬雜處,非文明或不文明之處比比皆是,到了呼喚網上文明的時候了。

  ﹝子曰:質勝文則野﹞。庖廚與茅廁常常相鄰,文明與野蠻往往相伴,網絡作為世紀末最先進的媒體,一樣難以免俗,但是,像網絡媒體這樣﹝滿網﹞胡言亂語,垃圾堆積如崇山峻嶺,流氓層出不窮,網匪貼霸暢行無阻,傳媒史上甚為罕見。有的BBS,遠非﹝大鳴大放﹞,幾近成為公廁﹔有的聊天室,早不是什麼休閑的處所,幾近變成痰盂。﹝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改三字,即為﹝君子略學於文,上之以網,亦可以弗畔矣﹞,自然主義與極度自由主義實屬猖獗。

  盧梭有本《社會契約論》,旨在個人自由與他人自由之間找尋某種平衡。盧梭擔心的,簡單、隨意、任意、激情、放縱、無政府、私欲至上對他人自由的破壞,在網上前無古人地實行了。《社會契約論》開關那句名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去掉一個轉折詞,改換兩字,即為﹝人是生而自由的,無往不在網絡之中﹞。網上產品乃至頁面的抄襲、剽竊、盜竊業已成風成災,﹝黑客﹞、﹝愛虫﹞等,幾近成為當今破壞人類文明和文化的罪魁禍首,萬維網差幾變成犯法者的樂園,為非作歹者的天堂,西方那個八國集團不得已,這個月舉行專家會議,商議制裁網絡犯罪的良策,維護公平正義和社會契約的措施。盧梭的社會契約思想,已由賢哲們豐富完善,抑或取而代之了。不過,就是用他的這種早期﹝資﹞的思想,觀察網上的圖文,實乃不折不扣地騷擾、侵犯他人和社會的自由。

  丹尼爾·貝爾炮制出一個﹝后現代社會理論﹞,把后現代社會定位為信息、服務型社會的觀點,被許多人接受﹔把古代文化稱為﹝人與技術﹞的文化,把后現代文化定位為﹝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文化和大眾享樂主義文化,聚訟久矣,但是,他沒有料到,這三種文化及其所有消極面,人類文明盡量回避乃至多次企圖使之滅絕的東西,天理不容、違法亂紀、違反人倫道德的貨色,在網上全面復辟或出現了。他都﹝感慨系之﹞,即使把網絡作為后現代社會和文明的特產,也不知道網上究竟在玩些什麼名堂。丹尼爾尚作如是觀,真不知后現代論客們作如何想了。

  翻檢前賢西哲們的﹝故紙﹞,又想起胡菊人先生那句名言:﹝沒有文明,哪來文化。﹞傳媒文化,先前的業已形成,報刊有之,廣播電視亦有之。也許,網絡新生,需要從自然走向文明,網絡速成,正從自然王國走向必然世界,網絡的物理技術正在改良,精神過早﹝虛胖﹞,來不及清理或剪裁。然而,網絡畢竟走進了千家萬戶,成為億萬人民生活的載體,已是青少年的﹝寶貝﹞,應該而且必須盡快使之﹝文明﹞起來,哪怕走向﹝禮貌﹞、﹝合法﹞那個層次上的﹝文明﹞。

  畢竟,操持網絡的人,都是文明社會的人,多是有著相當文化程度的人。他們一般不會也不願與﹝野﹞、﹝黑﹞、﹝虫﹞、﹝陰﹞之類為伍,更希望這新興的精神──物質媒體和諧而又文明地發展起來。

  五、周刊與帶寬

  偌大一個中國,沒有一個著名的新聞周刊社,沒有一本影響深巨、傳播廣泛的新聞周刊,於文化界、新聞出版界,不能不算件憾事。

  蓋原無外乎物質方面。周刊比日報投資小,卻比半月刊、月刊更需要金錢,“白手起家”、“空手套白狼”難以成事。我們國家幅員遼闊,運輸系統尚不健全,從北京到成都附近,半月刊有時變成月刊,月刊有時變成雙月刊乃至季刊。這個速度,幾近平常圖書的運輸周期。況乎周刊。除非有相當資源,周刊斷然不可能像天婦女散花那樣,四處開印點的。

  網絡帶寬的情形,亦復如此。

  本具聲、影、像、動、互動等特質的網絡,因為帶寬有限,多數類似報紙的電子版,特別是同期聲和動畫,即使是電視台同時播送的新聞和影視節目,都難以閱覽。報館為了突破過於平面的局限,有的甚至企圖超越電視的覆蓋面,況相上網,帶寬不能將他們的理念和創作播送出去,他們仍然逃脫不了電子版的藩蘺。有的電視台深諳我國網絡帶寬痼疾,上網熱情較報館差。一般的電子版,在電視人眼裡,或許太“小菜”了。

  電子商務的情況,與此類似。因為帶寬窄,許多國外人看來很普通的電子商務,便做不起來。網上讀書,像紙制書目預告那樣,頁面上出個書,最多出個目錄,讀者看不到像真書和全書那樣的信號,調動不起購書的欲望。網上添衣,買家需要看到衣服的模樣,還要看看模特比劃的架式,看真切了,感覺上來了,才想去試試。買家網上的這種感覺,一如在商場身臨其境的感受,如此然之,才具備網上談判乃至購物基礎。僅僅利用現在這種電子版,就想掏人家腰包,實在太便宜或太廉價了。信息時代的消費者們,還有幾個欣賞網上葉公好龍、緣木求魚的折子戲?

  影響最大的,當然是信息高速公路的建設速度。因為帶寬窄,我們一直在走信息低速公路。閱覽有的網站,如回到七十年代,像騎著自行車,在石子路上蹦達﹔在專業社區查看條件較好的網站,也好比走在北京的機場輔路上,或徜徉在瀝青路上,遠沒有行駛在國門第一道上那種痛快淋漓的酣暢感覺。

  “要想富,先修路”。路不通,致富的願望常如一江春水,付諸東流。媒體猶如種子,需要相應的土壤,土壤不合適,再好的種子,都難以按照人對它的設計模式成長。遙想七十多年前,高長虹先生、魯迅先生依托報紙先后辦起《狂飚》、《莽原》周刊,出版不到30期,便因大環境差而夭折。帶寬不足,電纜所能發送的數據量不夠,無線移動信息接受過於昂貴,網上、上網都難以形成它應有的氣勢和格局。網絡新聞只是網上的一個組成部分,帶寬寬不了,整個網絡發展受限制,況乎新聞網。

  媒體二分,由內媒體和外媒體兩部分組成。無論新聞媒體如何優秀,外媒體不發達,外部生態環境沒有根本改善,它都難以得到全面發展。現在,網絡的基礎建設,面臨著許多問題,就最基本的帶寬來說,如果解決不好,網絡和新聞網絡不可能得到全面的、大的發展。如果缺少或者失卻信息高速公路建設的先決條件,不論如何造勢,新聞媒體都難以成為庄子筆下的鯤鵬,不可能扶搖直上九萬裡的。

  往者不可追,希望在於來者。物流不暢,已給新聞周刊帶來遺憾。但願帶寬夠寬,消除網上路障,使我們在信息時代迎頭趕上,成為信息高速公路上的優勝者。
  
    六、超現代之網

  現代哲學,時空二分。相對論出,時空相對而且相互,所謂相互,無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及互利互惠那一套。

  互聯網出,突破時空二分以及相對相互概論。美國人稱之為后現代社會標志物。歐洲人認為,美國叫囂的后現代已經臭街,改稱后現代為超現代。互聯網之類,於是成為超現代的標志物。

  用什麼樣的時空界面建設網站,時下可感者,至少有三﹔一曰前現代技巧,“以網為器”﹔二曰現代做法,“以網為業”﹔三曰超現代理論,“以網造世”。

  一曰“以網為器”。《周易》有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器者,手用之物也。我等即如此。辦公室、自家書房擱置一台電腦,看看新聞,查查資料,玩玩游戲,發發郵件,大抵屬於“換筆思維”的搞法,其先進性,與前現代時期鐵牛換耕牛、機布替土布、皮鞋代草鞋差不多。大抵屬於自在、質料、工具等范疇。

  二曰“以網為業”。業者,專業、職業、產業之謂也,自為的、物質的、物理的成分居多。就目前積極於股市來說,這個層次的活動未免太“唯物”了。納斯達克市場滑坡后,又出現“鼠標加水泥”的說法,美其名曰,將現代與傳統結合起來,其實,網絡股看漲時,沒有水泥的份,不被看好時,就套裝水泥之類的傳統產業,拉它們來陪綁,給網絡股找出路,保住企業的飯碗,把錢這個根留住,更徹底地說,就是讓網絡見世面,使水泥經風雨,讓現代出風頭,令傳統倒霉,賺錢歸網絡,賠錢歸水泥。這現代化的一招,比挂羊頭賣狗肉的傳統招數,更絕、更陰、更損。利益驅動確能成就一番事業,但畢竟只是利益驅動,而非綜合規律使然,成就的質和量都會有限。

  三曰“以網造世”。這個界面,大抵屬於周易說的“道”那個層次了,我即網,網即我,物我合而為一,傾其全部心智,成就網絡世界的大業,進入自由境界。雖不致於“君子謀道不謀食”,但按其規律發展,也可達到“澹然無極而眾美從之”的境界。於企業言之,就是現在力主投資和創新,把網絡世界化、社會化、家庭化、個人化、全面服務化作為追求,到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之時,自然獲得全面豐收。微軟的比爾·蓋茨即如此。盡管美國政府將微軟分拆,但他仍然樂此不疲,將此作為事業,不遺余力地上下求索,推進世界性網絡的形成和發展。他不搞鼠標加水泥那一套,有所為有所不為,“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全身心地投入網絡事業的發展和壯大之中。亞裡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說:“數為萬物的本質,一般來說,宇宙的組織在其規定中是數及其關系的和諧的體系”,數字時代和數字世界的前景是無限的。

  超現代之物,當以超現代之思,方可成名就。如同駕馭飛機,用趕馬車、開汽車的“故技”,斷然不能背負蒼天遨游寰宇的。超現代之物,仍然使用前現代、現代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個人、團體、企業、網絡事業都難以獲得突飛猛進發展,更是難竟全功。站在超現代時間界面上,把握超現代空間的運轉規律,將網絡超現代之道玩於股掌,即使身居前現代之地,仍然能出現朱元璋“和尚詩”那樣的境界:“天為帳幕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長伸腿,恐把山河一腳穿!”

  有無境界,往往形同天壤。有什麼樣的境界,網絡的氣度和局面,當大不一樣。此三時空觀,也可以作為網絡建設的三層境界。我等網界初民,能使其器,已蔚為大觀,甘之如飴﹔網絡企業人,積極於股市,猶如文人積極於名利場,斷難成就大事業﹔希望網界諸公,將有限的身心投入到無限的網絡事業中去,而不要僅僅幻想用有限的頁面套入無限的鈔票,更不要用有限的生命掉進無限的陷阱。

  超現代之網,呼喚新型人才,需要超現代意識和超現代構架及作業方式。

  
    七、網絡的位置

  “三聯”是以“新知”聞名的,“讀書”和“生活”,在現在出版行市上,很難作為它的強項了。

  “三聯”出了許多“新知”方面的書。在我常逛的幾家書店中,隻要關涉“新知”的,總是首先想到美術館東面三聯書店的讀者中心,特別是那套“學術文庫”,我總是盡量想辦法在這裡把它配齊。

  今年“五一”放長假,我到這個三聯書店兩次。兩次都是為了找幾本網絡方面的書。“三聯”就是三聯,專設了網絡書櫃,第一次就直奔“主題”,沒有我要的那本《美國在線》,多是計算機技術方面的書本。

  去年這個書店的底層有幾個“新聞與大眾傳播”之類的書櫃。這次去看時,不僅不見這本書,而且連這幾個書櫃都沒有了。據說,今年是網絡媒體年,不知怎的,這樣的“新知”,三聯不僅沒有而且連過去專設的關於新聞傳媒的書櫃,或者說,連網絡傳媒的家族和親戚都給“株連”了。

  好不失望。我當時竟然想起“五四”新文化中那些當事人所描繪的情景,即,書店不把“新知”當“新知”。

  我給一個嗜網如命的朋友打電話。是他告訴我三聯正在賣這本書的。他罵我沒有找到地方。於是,我按圖索驥,去三聯門口結帳處的對面,那裡放著兩排暢銷書,有的堆得高高的,在“高”的底下,我找到了我要的那本書。我才知道,三聯就是三聯,夠敏感的,這樣一本書,居然可以放在那麼重要的位置,盡管若干暢銷書中,隻有這麼一本孤零零的描述網絡的書。

  既然此書可以不被歸類,不用上架,我就干脆去別的地方找這方面的書。果然,在那個放流行小說的地方,我還找到另外幾本很難流行的網絡方面的書。

  畢竟,這是第二次去了,有些意興闌珊,有些感慨。網絡這麼熱,連帶它的家庭和親屬都被炒得那麼熱,在三聯書店裡,它們的位置仍然難找啊。

  也許,真正的“新知”,百姓感興趣的“新知”,並不在專賣“新知”的書店裡,而是在它的或它們的外邊。網絡這樣的“新知”的位置,或許也是如此的吧。
  

  (先后刊於《海外版》2000年4月3日,4月24日,5月8日,5月22日,6月19日,6月26日,5月29日)
(責編:朱書緣、趙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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