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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家事》:家國滄桑之中的文化精魂
2013年04月07日08:52   來源:南方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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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國維家事》

  王東明 著

  李秋月 整理

  安徽人民出版社

  2013年3月

  定價:39.00元

  王國維一生貧寒,又不擅營生,為致力於學術研究,受人濟助,受人掣肘,非常無奈。因此,他希望子女不走他的老路,能自強自立,有一技之長,不管學術成就如何,生活的安心自足最為重要。這些切身感受,應是與羅振玉打交道過程中產生的。考察王國維一生與羅振玉的關系,可謂成也羅振玉,敗也羅振玉。生死的糾結中,有一個叫羅振玉的解不開的死結。

  王國維之死是歷史一個難以愈合的傷口,這個巨大的悲劇留給家人怎樣的陰影?王國維身后,他的家人是如何在歷史的巨變中生活?如何在時代的激流中沉浮?這是我讀《王國維家事》中想要尋找的。

  1927年初夏的王國維,走到生還是死的一個路口。長子病故,親家失和,國事紛擾,文化凋零,諸多因素,讓寡言笑的靜安先生死意已決。我想他躍入湖中自沉是殉文化。這是陳寅恪的觀點——“自殉於傳統文化”。的確,在眾多王國維之死的說法中,“殉文化”說最能打動讀書人的魂魄。

  有一位叫米蘭揚的網友告訴我,在三聯版《陳垣往來書信集》中,援庵先生與其子陳約的信函往來提供了王國維的死因,是由於親家羅振玉索要三千元,靜安先生無力支付,故而投湖。此說已見一些學者的文章中。

  王國維之死令人悲愴。“往往以沉重之心情,不得已之筆墨,透露宇宙悠悠、人生飄忽、悲歡無據之意境,亦即無可免之悲劇。”

  從王國維的遺書可知,他自沉昆明湖之前,想到了家人的生活:“家人自有料理,必不至不能南歸。我雖無財產分文遺汝等,然苟能謹慎勤儉,亦必不至餓死。”

  王國維一生貧寒,又不擅營生,為致力於學術研究,受人濟助,受人掣肘,非常無奈。因此,他希望子女不走他的老路,能自強自立,有一技之長,不管學術成就如何,生活的安心自足最為重要。這些切身感受,應是與羅振玉打交道過程中產生的。考察王國維一生與羅振玉的關系,可謂成也羅振玉,敗也羅振玉。生死的糾結中,有一個叫羅振玉的解不開的死結。

  長子王潛明、三子王貞明、四子王紀明陸續進入海關,次子王高明進郵政。長女王東明《王國維家事》一書中說,都是朝王國維希望的方向發展。這些工作待遇較好,“能獨立生活”。王氏子女無人能克紹箕裘,“繼續父親的學問,隻有二哥高明,在詞學方面略有成就”。

  王高明愛好詩詞,幼承家學,雅好古籍,耳濡目染王國維做學問,博聞強記,他在工作之余做起了學問。痴迷國學和詩詞,也有著作,最后卻遭逢不幸,令人唏噓感慨。1957年,王高明與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幾個朋友欲辦刊物《藝文志》,結果被打成右派,郵局將他開除公職。上世紀60年代,參加中華書局《全唐詩》的編輯工作、《全宋詞》的校訂工作。這位痴迷宋史和宋詞的王國維的后人,被時人稱為“宋朝人”。著有《讀詞識小》,被錢鐘書稱為一部奇書,但無法出版。“文革”中,王高明受到沖擊,連在中華書局的臨時工作也沒有了。1969年,在隔離審查中,他喝下敵敵畏自盡。進入郵政系統工作,與世無爭,終因與生俱來的文化基因,讓王高明卷入歷史的激流之中。命也?運乎?

  王東明說:“我們這一代雖無顯赫的學歷,但兒孫輩亦有多人獲得碩士、博士學位,差可稱得上書香傳家吧。”

  這本《王國維家事》可以看到近代中國的家族變遷,家事國事天下事,緊密相連,也可以看到歷史的潮流之變。這本書,不僅為研究王國維者提供了有價值的材料,而且王東明個人的記憶也頗有看點。

  王東明和父親王國維居住在清華園,童年之時,所有在清華的見聞,都成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娓娓道來兒時的記憶,那些飽滿的生活細節,湮滅在歷史深處的學人風范,令人感懷。趙元任楊步偉夫婦性格迥異互相補充,好似神仙眷屬。楊步偉談笑風生,開辦小橋食社,一時食客雲集,后在楊步偉豪爽的“今天我請客”聲中關閉。陳寅恪買了兩瓶高級酒,倒掉好酒,洗干淨瓶子,送給楊步偉裝冰水,成為楊步偉待客時講的笑話,大家捧腹大笑,“而陳先生在一旁悠然自若地微笑不語”。朱自清在門前的台階上,與孩子們嬉戲、為孩子講故事。清華人物的種種生活細節,在王東明的追憶中,拂去歲月的滄桑,仍然鮮活光潔。

  最有意味的,當屬王國維留辮子的掌故,這是滿頭銀發的王東明寫下的。每天早晨,王國維的繼室潘麗正為他梳頭,有一次,潘麗正對王國維說:“人家的辮子都剪了,你留著做什麼?”王國維說:“既然留了,又何必剪呢?”

  晚年王東明回憶起這個細節,很感慨地寫道:“那時的清華園內新派人士,西裝革履的已不在少數,但他卻永遠是這一套裝束(布鞋長袍瓜皮帽),辮子是外表的一部分。自日本返國后,因任何事情要剪去辮子,都會變成新聞,但那絕不是他所希望的。從他保守而固執的個性來看,以不變應萬變是最自然的事情。這或許是他回答母親的話的含義吧。”

  想起留著辮子的辜鴻銘的一個掌故。他走進北大課堂,學生們哄笑,辜鴻銘平靜而嚴肅地說:“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聞聽此言,狂傲的北大學生一片靜默。

  西風東漸的潮流中,變革來勢凶猛,社會更迭,改朝換代,有沒有永恆的東西?辮子不一定是清朝遺老的象征,亦可以看作在動蕩不安、急劇變革的年代裡,值得守護的傳統文化的精魂。

  從王國維后人的人生經歷來看,一個家族的百年飄零,一個國家的百年巨變,的確有一種可貴的精神在世間流轉,那就是陳寅恪在王觀堂碑文中所寫:“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文/柳已青)

(責編:趙晶、朱書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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