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在歐洲政壇上刮起了一股“海盜風”，這股風也使得歐洲很多國家政治生態發生了變化。瑞典海盜黨在2009年之后就成為了瑞典第三大黨，並在2009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中，獲得了7.1%的選票，擁有了一個歐洲議會席位。2011年9月德國的海盜黨獲得了9%的選票，首次進入柏林議會，其提名的15位候選人也全部躋身議員。而這一系列的勝利卻只是借助於網絡社交工具，這也難怪被人們戲稱為政黨發展史上的一朵奇葩。事實上，海盜黨的快速崛起反映的是當今世界發展及政黨政治的一系列新的趨勢，它的壯大也預示了網絡政治時代的到來。

一、 海盜黨國際的興起與發展

海盜黨緣起於一個名為海盜灣的網站。這是一個專門用於儲存、分類和搜集BT種子（提供免費快速下載）的網站。在海盜灣不斷壯大的過程中，當地的娛樂公司遭受了巨大的損失。於是，2005年瑞典在忽視網絡社會公民要求的情況下頒布了新的版權保護法，而海盜黨正是針對這項法律的頒布而成立的。

2009年華納兄弟、索尼音樂、哥倫比亞影業等公司以侵權的名義將海盜灣告上法庭。雖然海盜灣的四名運營者分別獲得了一年的監禁以及巨額的罰款，但他們也同樣收獲了更多的支持者。瑞典各大城市出現了大批示威游行者，而這時海盜黨的人數也從之前的1.5萬人升至4.5萬人，一躍成為瑞典第三大黨。2009年6月9日，海盜黨憑著214313張選票，即歐洲選票的7.9%爭奪了歐洲議會的一個席位。隨著世界各國海盜黨力量的迅速擴大，2010 年4 月，各國海盜黨代表齊聚比利時布魯塞爾，決定正式成立“海盜黨國際”，海盜黨從此成為一個國際性組織。海盜黨又被稱為盜版黨。該黨的宗旨是：保護個人隱私，要求網絡信息公開透明、政府行政透明，此外要求改革版權制度，要求保証公民網絡自由，反對以保護社會利益為由限制個人進行網上知識傳播及獲取網絡信息。

二、海盜黨的特點

海盜黨之所以在短時間內集結如此多的支持者是因為它切實表達了民眾對網絡自由的呼聲，而這一部分利益需要卻是其他政黨所忽視的。正是憑借著這種凝聚力量，海盜黨成就了自己的獨特性，成為當前歐洲政壇上不可小覷的力量。綜合觀察當今的海盜黨，可以發現其具有以下特點：

1. 發展速度快，范圍廣。憑借著網絡傳播的及時性以及海盜黨成員的整體技術水平，海盜黨在斗爭中不斷擴大自己的力量。海盜黨從瑞典迅速蔓延到其他歐洲國家，如今在全世界有超過40個國家存在著正式的或非正式的海盜黨。已經有21個國家的海盜黨進行了官方的注冊。以德國海盜黨為例，德國海盜黨首先在2011年9月進入柏林州議會，得票率為8.9%，2012年3月又進入了薩爾州議會，得票率為7.4%。在柏林選舉中，海盜黨的得票率超過了自民黨﹔在薩爾州，海盜黨的得票率超過了綠黨。（《德國海盜黨的興起及其影響》，載於《德國研究》，2012年第2期，第33頁）此外在其發源國瑞典，該黨黨員規模相繼超過綠黨、左翼黨、基督教社會主義黨、中央黨，已經成為瑞典第三大政黨。

2. 充滿各種非議。海盜黨認為，阻礙社會和經濟發展的是現行的專利制度和版權法。這被認為是挑戰現行法律，破壞原創精神以及引導商人在網上進行非法制作、銷售音樂、書籍、和電影等。此外，不看好海盜黨未來的人還認為海盜黨沒有完整的黨綱，同時在政黨的發展策略上將政黨與出版、娛樂、廣告以及其他工業行業對立起來，與此同時，海盜黨所倡導的網絡資源的共產主義也是極其危險的，這有可能導致因追求無差別的公正而取消絕大多數人自由的結果。海盜黨崛起引發眾多的爭議，但它所揭露的最為本質的問題在於如何在沒有國界的數碼世界中，建立全球性網絡管理系統和世界權威性的知識產權管理機構。知識產權制度本身就是一個充滿爭議的國際性課題，海盜黨的崛起已經將這個課題變得更加緊迫，這在客觀上對各國政府乃至國際社會提出了一個迫切的要求，即盡快建立國際統一的知識產權管理制度，從而在保護知識產權的同時規范網絡社會的發展。

3. 創新組織形式。海盜黨的基層組織形式是一種全體船員機制。每個基層組織成員不少於5人，通過網絡投票選出每個基層組織的領導，即船長負責具體的下載內容和程序﹔領航員負責記錄和技術支持。德國海盜黨領袖賽巴斯蒂安說：“海盜黨是一個具有基層民主結構的，代表著社會自由的政黨組織。雖然我們目前尚無完整的計劃，但是我們不僅僅隻局限於一個網絡政黨。我們所關注的主要問題是信息社會的現在和未來的相關主體。在海盜黨的政治參與過程中不存在代表制，每個成員都有平等的參與政黨事務的權利”。新型的政黨組織形式大大降低了政黨的運行成本和黨員參與政治的成本，同時也大大降低了民眾政治參與的風險。

4. 受眾指向青年。海盜黨的成員大多是20—30歲的年輕人。他們沒有傳統政客那樣的官僚氣，競選時他們從不穿西裝打領帶，清一色的T恤衫或套頭衫。他們拿著筆記本電腦，用著蘋果手機、喜歡新式游戲和服飾，成員中很多來自軟件開發、制藥業、生物技術等行業，大部分屬於中產階級。這些特點對青少年有強大的吸引力，並能夠很快喚起成員的認同感。由於青年更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因此以海盜黨為代表的青年指向型政黨都可以根據時代的發展對黨的各項制度進行革新，使政黨的發展更加適應時代的要求。出身草根的他們吸引的正是那些感覺自己被現行政策拋棄的青年選民。

5. 緊密依靠技術。海盜黨的機關刊物大多都以電子版的形式呈現，並開設了Twitter博客網頁、成員微博以及視頻博客，此外還充分利用即時通訊軟件和網頁對話軟件，並研發了自己專門的黨員管理和“流反饋”溝通系統以及在線會議軟件麻博。海盜黨國際也擁有自己的廣播頻道“海盜流”和視頻系統。能否擁有信息技術創新能力是未來政黨競爭關鍵所在，而海盜黨自誕生那天起就緊緊地依靠技術的支持，並通過發展網絡通信技術來實現政黨自身的發展。海盜黨大多數領導層具有科學技術背景。科學技術的教育背景使得這些新興政黨領袖有了以往政治家所沒有的能力與氣質，也給選民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

三、 海盜黨與網絡政治發展

海盜黨的快速崛起意味著政治精英的再一次結構性調整，政黨的領袖必須要有過硬的科技能力，並且更多的是充當“公仆”的身份，服務於每一個公民才能最終勝任。信息的平等化傳播使得很多在現實政治中無法實現的理想，在網絡上變成可能。政治家的神秘色彩逐漸消失，政治智慧可以全民共享。海盜黨的出現得益於網絡政治的快速發展，它也彰顯了當今網絡政治發展的規律。

1.網絡政治發展成為趨勢。近十年來隨著互聯網技術的深入發展，使得世界各個角落都可以實現零距離的交互溝通。在西方多黨制國家，如今的政黨選舉更像是人們上網尋找服務供應商，他們提出各種要求，而政黨就如同配件提供商一樣按照選民的要求制作出合適的競選路線。互聯網改變了人們選擇政治領袖的方式，也對人們的政治偏好做了重新排序。現在無論處於政治譜系中哪個位置的政黨，都會加強網絡建設並且通過網絡與大眾互動，尤其是極左翼政黨和綠黨在網絡政治方面表現得更為活躍。在多黨制國家中，這種在網絡上的政黨競爭將愈發激烈，而這也將成為傳統型政黨向大眾化轉變的一個重要手段，已達到吸引更多的邊緣選民的目的。而海盜黨正是憑借著其強大的網絡抗爭能力爭取到了這部分選民。

2.知識資源成為網絡政治的焦點。海盜黨的快速崛起也掀起了一場激烈的知識產權革命。海盜黨領袖裡克·法爾克維格認為，現存的版權制度已經過時，強勢團體動輒將人送上法庭，而且對這些貧弱的社會中下層或者年輕人索要巨額賠償。在他看來，現在的版權制度已經成了自由和進步的最大障礙。 海盜黨主張改革版權法、廢除專利和尊重隱私。在海盜黨人看來版權法的原意是制造壟斷，而非保護作者。在他們眼中專利制度也和鼓勵創意無關，隻有大公司才看重專利制度，小公司則根本不會在意，壟斷組織已經佔據了太多的利潤。在信息化時代，知識無疑成為最核心的利益。而在壟斷企業和政府壟斷了知識之后，個人獲得知識的途徑就被大大地限制了，這也就造成了新的不自由。“海盜黨”並不完全否定知識產權存在的合理性，而是對現行知識產權的具體規定有意見，他們所引發的社會運動說明了知識產權的具體管理細則應該加以改革，在保護人們創作動力的同時鼓勵並規范知識的傳播。

3.新型民主的實現形式。目前在歐美各國的政治選舉中，網絡已經成為選民了解選舉對象情況的主要渠道，而這種通過網絡互動來影響競選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美國一家研究選情的非黨派機構研究主任說：“現在的信息共享系統使得過去被主流媒體排斥在外的草根階級能夠直接參與政治。網絡政治打開了人們的政治視野，使更為多元化的觀點呈現在公眾面前。”未來的政黨政治將在更為多元化的思想斗爭過程中艱難前行，政黨領袖將不再是層層選出，他們表達政治理想的方式將逐漸從演講轉為與網民的互動，所謂的政治領袖也將只是這個政治參與平台的維護者而已，這在很大程度上開辟了實現民主的新路徑。

（1）創新民主監督方式。海盜黨利用維基平台作為實現政黨透明的工具，將有關政黨決定的材料、黨內的成員、資金流向，對外交往信息放到網上以便每個成員了解黨的一切。平等的政治參與，透明的政黨運行機制使得黨員和民眾對政黨的民主監督變得簡單可行。

（2）調動民主參與熱情。海盜黨的決策制定得益於流反饋，一個在線決策制定系統，政黨內部的所有議題都會在網上的所有黨員間進行辯論、起草、修定、投票。而這個程序就提供了這樣一個平台。人們可以利用自己的空閑時間來參與政黨政策的討論，如果感興趣還可以不斷地提升自己在黨組織中的級別。這種民主發展的新階段被人們稱為流體民主時代。這種方便快捷的政黨參與方式大大地調動了人們的積極性，尤其是那些剛剛開始參與政治的青年人以及對傳統政黨失去幻想的人們，新型民主的出現對他們參與政治無疑是一種“強心計”。

（3）打破各種政治參與局限。海盜黨是網絡政治發展的一個典型，它對現行的代表制度具有顛覆性作用。在網絡不斷普及的過程中，網絡政黨的發展勢必會使傳統政黨的階級指向模糊化。政黨的宗旨及凝聚力更多地指向具體某個方面的利益。人們會根據自己的利益需要選擇參加政黨，當利益指向轉移后也可以輕易地脫離這個政黨。政黨的階級局限性以及原有的意識形態局限性也會相應地模糊化進而消失。

雖然海盜黨向人們展示了一個極富個性的新型政黨與網絡政治的發展新氣象，但是橫亙在海盜黨發展道路上的艱難險阻依舊很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在2012年10月3日舉行的年度大會上拒絕海盜黨國際作為聯合國機構中國際非政府組織觀察員地位的申請，原因在於海盜黨國際自身不屬於政黨，它只是一個支持各國已注冊海盜黨的國際非政府組織，而欲成為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國際非政府組織觀察員則必須是一個正式的政黨。這一次海盜黨國際又是摔倒在既定的政治游戲規則面前，它是不是能夠在這次挫折之后又一次雄起？海盜黨國際的發展勢必伴隨著更進一步地改革現有的政黨政治及國際政治規則，而這也必然成為它未來一段時間引發世界公民關注的一個關鍵所在。海盜黨在網絡政治中異軍突起，向現代政治家發起了挑戰，未來的政黨競爭也勢必與知識的傳播緊密相關。如何掌握最新的網絡溝通技術，滿足網絡公民的權利訴求，將成為未來政黨競爭成敗的關鍵。海盜黨通過網絡的溝通實現的對青年人最大程度上的動員以及快速走向國際化的過程也是政黨在未來一段時期發展的著力點。海盜黨進入歐洲議會是網絡政治的一次巨大勝利，它向人們宣告著民主2.0時代的到來。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