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蒙克著《中心之內：奧本海默傳》資料圖片 編譯/馬睿

近日，南漢普頓大學哲學教授瑞·蒙克（Ray Monk）歷時11年完成的《中心之內：奧本海默傳》（Inside the Centre:The Life of J Robert Oppenheimer）在英國出版。蒙克之前的兩部傳記作品是《天才之為責任：維特根斯坦傳》和《羅素傳》，前者歷時5年完成並獲達夫·庫伯獎，后者則在好評之余因為對羅素私生活描述等問題受到質疑。

蒙克之所以將這本傳記命名為“中心之內”，不僅因為物理學家奧本海默希望進入物理學成就的中心，也因為德裔猶太人奧本海默希望進入美國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的中心。而不論是在量子物理誕生地，在研發原子彈的時候，還是在普林斯頓大學得到愛因斯坦和T.S.艾略特的欣賞時，奧本海默都有把自己置於事件中心的天分。

蒙克選擇寫奧本海默，也因為他身處很多重大歷史趨勢的交匯處：量子論最振奮人心的1920到1930年代，1930年代經濟危機，離散的猶太人，研發第一枚原子彈的競賽，戰后反核運動，冷戰，麥卡錫時代，知識分子對共產主義的歡迎，“兩種文化”……此外，驕傲又聰明的他還面臨20世紀的兩大難題：亞原子的神秘性和原子彈爆炸的倫理困境。從某種程度上講，他的故事也是20世紀主題的壓縮。

奧本海默是天才：他在30多歲時就用三篇論文描述恆星毀滅后的狀況並預言了黑洞的存在，從而完成了他最重要的科學貢獻，他是“自17世紀物理學誕生以來在理論物理學界促成最深刻革命的人”﹔他興趣廣泛，於化學、法國文學、現代詩、印度教都有涉獵，還曾為讀懂印度教經文自修了梵文。但性格上的缺點也伴隨他一生，使他不能輕鬆適應社會生活。蒙克總結道，“人們對他的空洞印象與他難以捉摸的逃避，以及他不能和周圍人建立親密關系有關。”他希望成為可靠的丈夫和父親，但實際上，兩樣他都做不到。“他太渴望擁有這些親密關系，卻不知道如何實現。”

“很多資料都顯示奧本海默的各種智力才能，但卻沒有什麼表現他和周圍人有一樣正常的感情”。讓我們看看蒙克書裡講的小故事：剛到世界一流的劍橋大學卡文迪許實驗室時，21歲的奧本海默出於嫉妒，在魅力四射又身處奧本海默希望進入卻不能的圈子的導師帕特裡克·布萊克特（Patrick Blackett）桌上放了一隻毒蘋果。當然，后來獲得了諾貝爾獎的布萊克特沒有吃下那隻毒蘋果，奧本海默也沒有因為投毒被起訴。

《文學評論》說，之前寫奧本海默的傳記都沒有提及他的難以捉摸，瑞·蒙克這本傳記終於詳細解釋了他如何變成他所是。在蒙克看來，奧本海默的悲劇在於他的傲慢，他總是傲慢而缺乏謹慎。物理學家杰瑞米·伯恩斯坦（Jeremy Bernstein）回憶說:“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物理研討班上，奧本海默永遠坐在第一排，如果做出了什麼精彩的評論，他會四下張望，以保証周圍人都聽到。他喜歡嘲笑別人，這實在不是討人喜歡的習慣，而且，當他嘲弄那些有權勢的人時，這簡直就是個引火上身的習慣了。”

很多人認為奧本海默的事業因為麥卡錫主義而終結，實際原因則是1954年4月原子能委員會因奧本海默的戰前左翼行動而組織的聽証會，而不是麥卡錫的非美調查委員會使他不能繼續在機要部門工作。1954年的聽証會上，他承認自己在1943年對FBI撒了謊。該証詞暗示，當時那個謊言涉及的奧本海默的朋友、法語文學教授哈康·希瓦裡埃（Haakon Chevalier）是蘇聯間諜。結果，他毀了自己也毀了朋友。聽証會當晚，控方律師對他妻子說，“我隻見過這麼一個人在証人席上毀了自己。”后來，聽証會決定撤銷奧本海默的安全許可，不是因為他是被証實的蘇聯間諜，而是因為他的証言証明他是個說謊者，這個不可靠的表現威脅到了美國的國家安全。

正如愛因斯坦所說，奧本海默的問題在於，他愛的是一個根本不愛他的女人——美國政府。奧本海默深切地希望成為一個局內人，為美國官方提供咨詢，成為被美國政府信任的人。這也是為什麼當他的忠誠成為問題時，他准備把自己的共產主義歷史放到一邊。當然，結果是他永遠成為了一名局外人。

按照媒體評論的說法，蒙克這本傳記似乎沒有達到各界之前“最權威奧本海默傳”的期許，在理解奧本海默性格的復雜性方面也沒有比前人走得更遠，但至少，這是本頗私人、有著強烈接近奧本海默內心想法意願的傳記，也是讓讀者讀完后不論喜愛或是憎惡傳主，都不能否認其性格迷人之處的傳記。